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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的鎖  

　　作者：綠草青青 

　　幾次逛書店都看到木心的作品集，這個作者我還不熟悉，其他的我喜歡的作者的書還看不過來呢，這樣一想就跳過去，繼續(xù)找尋自己感興趣的書。后來偶爾看到木心的一首詩，題目是《從前慢》，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特別是這首詩的最后一節(jié)，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讀后讓人回味良久。 

　　有人嫌這首詩的“文字節(jié)奏感稍差”，將這首詩重新修改一遍，最后一節(jié)改作 

　　“憶從前，鎖亦美 

　　鑰匙熠熠各不同 

　　你一鎖，我就懂。” 

　　可我還是覺得原作好，原因有三，一則“好看”較多出自人內心的偏愛，也許在別人看來算不得“美”，因為喜歡，就是覺得好看；二則就“鑰匙熠熠”來說，現(xiàn)在的鎖的鑰匙各種各樣更加的熠熠閃光，可是否有從前鎖的“樣子”，有待商榷?？傆X得作者的“有樣子”是另一種意思，實際上我們也經常這樣用的，比如說“有模有樣”，“像個做哥哥的樣子”等；三則“人家”和“我”外延不同，“人家”的范圍要寬泛一些，“我”的范圍就小了許多，顯然作者的意圖并不單指一個“我”。 

　　饒是這樣，亦不由得“憶從前”。 

　　小時候我家住在縣城附近的一個小山村，村子里以前也曾經出過大戶人家，亦有些深宅大院的。這些深宅大院自然有高高的圍墻，很威嚴的大門，望著有森森然的感覺。但總體上來說還是簡陋的小院子居多，這些小院子即使有圍墻，也矮而破，不過是象征性的，十幾歲的小孩子就能一躍而過。家門就更稀松了，就像我家的門，兩扇舊門板，因為年代久了，邊沿都磨損的厲害。即使上了鎖，釕铞兒也松，一推，罅著很大的縫。有好幾次我把鑰匙鎖進了屋，沒關系，鑰匙掛在鑰匙環(huán)上，為了便于攜帶鑰匙環(huán)上往往還系著長長的繩子。找一根長的秫秸桿從那門縫里伸進去將鑰匙串劃拉到手能夠得到的地方，然后伸進手去把鑰匙摸出來。還有幾次父母親也忘了帶鑰匙，大人們自然辦法更多，我看見父親從下面門縫伸進手去，將其中一扇門往上一抬，門軸從門樞脫出，這扇門就被卸了下來。側身進家拿了鑰匙開了門，再把那扇門裝上去。 

　　可想而知，那把鎖真的只是一個樣子而已。 

　　據(jù)我觀察，村里大多數(shù)人家的門也和我家的差不多，他們有沒有忘帶過鑰匙，忘帶鑰匙了怎么辦？這些我都記不清了。不過我分明記得，有很多人家把鑰匙放在門楣上，并且很多旁的人也知道他們有這樣的習慣，他們都不以為然也無意改變。 

　　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把鎖，從來都是“鎖君子不鎖小人”，如果真有人存心作小偷，即使銅墻鐵壁，那賊也摸得進去。 

　　更早的從前，還有“柴扉”，解曰“用樹枝扎成的門”，這樣的門，即使有再好的鎖，又能擋住什么？ 

　　說到“柴扉”，就聯(lián)想到了心扉。記得有一首歌唱到，“打開你的心扉，讓愛走進來……”各種各樣的鎖，還有一把是心鎖，千回百轉，最容易打開的是它，最難打開的也是它。 

　　好像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吧，曾在《讀者》雜志上讀過這樣一則故事。一對男女相約去郊游，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留宿在外。晚上睡覺的時候女孩犯了難，鎖不鎖門呢。他們的關系正處于微妙階段，比一般的男女親近些，卻還不是親密的戀人。即使是戀人，女孩也不想過早地把自己全部交付與他?？墒桥⒂窒脒@一切做得不露痕跡。如果那男孩是一位謙謙君子，自然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女孩毫不掩飾地關門，上鎖，恐怕那男孩就會多心——她不信任他。那么男孩也許會失望，也許從此就會疏遠女孩。女孩當然不想這樣。但如果那男孩不是一位謙謙君子呢？荒郊野地，孤男寡女，這門又是這么破敗。假如那男孩存心想侵犯她，這樣一扇破門好像也擋不住什么。這樣想著，聰明的女孩揪下一根頭發(fā)，悄悄在兩扇門的鎖扣上拴了一個蝴蝶結，第二天早晨女孩看到那個完好無損的蝴蝶結時心花怒放，從那以后她和他就再沒有分開。暮年之時，她向兒孫們展示她珍藏的那個蝴蝶結，娓娓道來她和他的幸福秘訣。 

　　現(xiàn)在的人們再聽到這樣的故事，更多的感覺也許是矯情吧?？晌疫€是喜歡，喜歡從前的鎖。 

　　寫到這兒，本來應該戛然而止的，可我還是忍不住要犯啰嗦的毛病。——其實也不是從前的鎖多么“有樣子”，而是“你鎖了，人家就懂了?！倍裁?？懂得尊重唄。 

　　我一個不懂詩的人，因為這首《從前慢》的詩，對它的作者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利用春節(jié)長假，我讀了《即興判斷》，《哥倫比亞倒影》，《瓊美卡隨想錄》，其余的作品，我排在今年的閱讀計劃里。 

　　  

附：   從前慢 

　　 作者   木心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jié){的小店冒著熱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